作者:陈林
我的婆婆今年七十,身材瘦小,走路也日渐迟缓,但做人做事却通情练达,毫不含糊,她矮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魁梧的灵魂。
她的勤劳在亲戚群里是出了名的,家里家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,妥妥当当,但我很少看到她忙碌局促的样子,经常看她坐在房间悠闲地看电视,偶尔还打打小牌,事情好像就在不知不觉间被她做完了。每年除夕,我家年夜饭吃得是最早的,只见她在厨房油里雾里一顿忙活,不一会儿,一桌菜就在眼前了,有荤有素,冷盘热菜一样不少。
每天早上我们和孩子很早就要上班上学,为了让婆婆多睡一会,我们自己准备早饭,起来匆忙洗漱,吃过早餐,急急忙忙走了,留下凌乱的房间和未收拾的厨房,中午回来看见床铺已整理好,厨房飘出饭菜香,心里平呼出一口气,身上仿佛轻松了许多,惬意地坐在沙发上,感觉岁月静好、现世安稳这类词语用在自己身上再恰当不过了。
婆婆不识几个字,但性格温和,有自己的处世原则,和各方亲戚相处都很融洽,家里人情上礼,迎来送往,都是她在操持,听老公说,在过去非常困难的年代,婆婆宁愿家里揭不开锅,也不肯占别人一点便宜,她常说的一句话是:“不能刮贱(扬州方言,占便宜的意思)人家。”每到周末,我家常常是亲戚的聚会场所,大家齐聚一堂,说说笑笑,好不热闹。
她很少干涉我们的生活,自己省吃俭用,却不要求我们像她那样生活,有时看我们大包小包往家买,她也心疼:“你们啊,没过过苦日子啊!”脸上很少有不高兴的神色。我们经常给她钱,用掉了,她总是一笔笔报给我们听,我们让她不要算得这么清楚,她嘴上答应着,下一次又详细地告诉我们钱的去处。
她对知识的渴望近乎痴迷,经常让孩子教她写字,每次孩子做作业时,她便坐在孩子身边看他写字,每次听到哪家小孩子不认真学习,她不解而又忧伤地说:“要是我,就算拼命也要学啊,有学不上,呆呢。”孩子在一旁做作业,她便在一旁练习刚刚学会的几个字。
有时她也会将我和她的儿子区别对待,特别是在“吃”上,只要先生说想吃什么,婆婆立刻准备,恨不得马上送到儿子嘴边,对我的喜好却显得有点漫不经心,刚开始我颇有意见,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,但一回娘家,只要我说想吃什么,妈妈的表情竟和婆婆一模一样,迫不及待准备,恨不得我一次吃下一百个菜,我一下子释然了,天下母亲都一样,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,婆婆和我本是陌生人,要生出那样的母子至爱几乎不可能,那是有悖人性的,她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足以得到我的尊敬。
和她相处的十七年,让我对婚前恐惧的婆媳关系有了新的认识,它和任何一种关系没什么两样,人与人之间,做自己该做的,偶尔体谅一下别人,足以相安无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