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赵若愚
我与外婆初相识于1997年的冬天。那时,我尚在襁褓,外婆已过耳顺之年,从此我俩便开始了二十年之久的朝夕相处。外婆有四个儿子、一个女儿,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里,母亲反而成了最受疼爱的孩子。源于对母亲的爱屋及乌,所以在众多的孩子里,我理所当然地享有外婆的所有偏爱。
外婆的爱在我长大后才慢慢读懂。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、吃不下饭,外婆心疼我,总会偷偷地塞给我一些好吃的,然后摸摸我的小脑袋瓜,看着我吃完才心满意足地走开。后来我才知道外婆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好,年轻的时候曾生过一场大病,胃部被切除后仅剩下四分之一,康复之后,按照医嘱,要少吃多餐,按时吃药,所以外公经常会买一些甜口的小零食,用来给外婆调剂口味。而外婆总是省下来,把专属她的那份零食留给了我,宁愿自己饿着、苦着,也要“甜”满我的童年。孩提时的我并不懂得这份深爱,待我明白后,外婆早已青丝变白发、两鬓斑白已成霜了。
时间不语,岁月无言。在我抽枝拔节、奋力生长的日夜轮转里,外婆已完成了她的使命,渐渐地退出了我的人生。参加工作后,我与外婆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,总以为来日方长,习惯了把当下应做之事拖延到以后,却忘了世事最无常。后来,外婆被查出患有阿尔茨海默症,它正用一种缓慢而又极度残酷的方式带走外婆的记忆、语言、情感和行动能力,直至最后,她忘记了身边的所有人。此时,我已然成熟,外婆早已迈入耄耋之年,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最亲近的人从熟悉到陌生,子欲养而亲不待。
生病后的外婆与人沟通成了最大的困难,所以更多的时候,她是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、自说自话,看到这样的外婆我心疼不已。在经历最初的不适之后,我燃起了和外婆重新认识的想法,想要融进她的世界,和她说说话,即使她不记得我,不记得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往,但她依旧是我最亲切的外婆,而我就是外婆的记忆。
阳光好的时候,就陪着她晒晒太阳,坐累了便牵着她的手,沿着过往的脉络,踩在积雪覆盖的田埂上,听微风吹拂着麦苗,发出沙沙的声音,借着冬日煦阳的三两暖意,给她讲这些年我的成长历程,追忆我们似水的流年,这一幕特别像小时候外婆接我放学的场景,只是如今的身份发生了变化,生命是一个轮回。偶有清醒的时刻,她的眼中闪着光,抬起头看着我,若有所思的样子,我知道是她忆起了我,而我的内心早已激动不已。
挚虞曰:“事亲以敬,美过三牲。”请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时光,我们要抓紧时间爱他们,也愿天下父母长辈平安健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