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鲍海英
假日里,我和哥哥一起回老家玩,父母欢天喜地,又是杀鸡又是杀鸭款待我们。我们吃饱喝足后,母亲又往车上放了鸡蛋、大米和油等土特产。
我的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,他们种了一辈子田,如今人老了,父亲在家农忙之余,还开着一家杂货店和粮食加工厂,忙得是“两鬓苍苍十指黑”。母亲呢,除了忙菜园,还利用空余时间,去玩具厂没天没夜地做玩具。父母均已年近古稀,那天回家,看着白发苍苍的父亲,我问他为何还要如此辛苦挣钱,父亲有些愧色地说:“你和你哥,不都还有几十万的房贷没有还吗?趁我们还能忙得动,多挣一点钱也好给你们一些补贴。你二叔说,去年他儿子买房子,他补贴儿子,就给了20万,我们哪有那么多钱给你和你哥啊,对你们,我和你妈,都觉得有些亏欠。”
想不到,这些年,父母拼命赚着辛苦钱,原来是想多给我和哥一些补贴。前年,父亲听说我在城里要买房时,当即掏出6万元,硬要塞进我的口袋,我左推右推,直到父亲黑了脸,我才无奈收下。去年,我哥又在城里买房子,父母连自己的养老钱10万元也掏了出来给了我哥。现在,父亲说二叔给儿子买房子,一下子就给了20万,这在父母看来,他们倒像是欠了我和我哥多少钱似的,让他们耿耿于怀。直到此时,我才恍然大悟,原来在给我和哥哥的补贴上,父母一直暗暗和二叔较着劲,难怪他们没日没夜,为了挣钱,哪怕不顾身体,也要忙个不歇。
“蓼蓼者莪,匪莪伊蒿;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。”想到一辈子含辛茹苦的父母,在我和我哥各自结婚成家后,还如此辛劳,还与二叔攀比着,说给我们的钱少了,这让我的心里一阵阵难过。父母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人,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远门,更没有看过大海和高山。平时回家,看他们穿的衣服和鞋子,都是旧到掉色,这让我很是汗颜。
父母省吃俭用,人老了还如此辛苦赚钱,为此,我和哥哥没少和父母拌嘴。可即使拌嘴,也丝毫改变不了他们挣钱和过苦日子的习惯。看样子,父母对我和哥哥的爱,在给予的同时,也像绳索一样捆绑着他们,并让他们觉得自己做父母,没有别人做得好。
我曾看过越剧大师王文娟的一段视频,说她被子女“爱”得有点吃不消,希望给爱“松绑”。而我呢,恰恰相反,我觉得我和我哥,被父母的爱,弄得有点吃不消。如果能给父母的爱“减负”,能够说服晚年的他们,不用透支体力透支健康,而是尽情享受晚年的幸福,颐养天年,那该多好。
知道父母不服老,脾气倔,且不容易听人劝,我决定等待时机,慢慢启发引导他们。去年夏天,村里赵二爷不顾天热,连续几天为种田大户耕田耙地,因劳累过度,突发脑溢血离世。假日回家,我问父亲,赵二爷的身体比他如何?父亲似乎知道我要说些什么,他沉默不语。我再问母亲,赵二爷的身体比她如何?只见母亲叹了一口气说:“你那个赵二爷呀,那么苦干嘛?钱是挣不完的,有好日子不过,在享福的年龄,结果把命丢了,不划算呀。”
见母亲接了话,我赶紧启发父母说:“是呀,爸、妈,你们都上了年纪,身体还比不上赵二爷。你们这一辈子,把我和我哥抚养成人结了婚,已经尽到了父母的责任。至于有没有钱补贴我们,千万别与二叔比,我们也不在乎,只要你们晚年过得幸福,有一个健康的身体,不让我们担心,就是你们给我们最好的爱。”
听了我的一席话,父亲也终于开口,点头称是。两个月后,当我再次回家时,我发现,父亲把粮食加工厂已转让给了别人。家里的几亩农田,也承包给了种田大户。母亲终于不再去玩具厂,干那没完没了的活。老两口守着杂货店卖卖油盐酱醋,不再奔波劳累,家里被收拾得窗明几净,他们过上了优哉游哉的幸福晚年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