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樊玉慧
榆钱,榆树上开的小花,更是榆树的种子,因其形状圆如铜钱而得名。榆钱呈嫩绿色的圆片,中间突起,周圈薄薄,结时翠绿渐淡黄,老时干透呈白色,随风飘落大地,入土即育新苗。榆钱谐音“余钱”,寓意富贵吉祥;百姓争相采之,餐桌一道美食。
“阳春三月麦苗鲜,小童背筐摘榆钱。”当和煦的春风唤醒大地,小草儿悄悄冒出地面,伸着懒腰呼吸;花儿也竞相开放,仰首呼吸新鲜空气;当翠绿的柳叶最先妆扮出春色时,那翡翠般的榆钱便一串串缀满了枝头。每当此时,人们会动用各种相关的工具,将榆钱趁鲜嫩采摘下来,做成各种美味佳肴。
我小时候,农村到处是榆树,春季里,榆树结满榆钱,地面落满榆钱。别看我是个女孩子,可是爬树的高手,跟着我二哥学习,爬上那些不是太粗的榆树,找个树杈站稳脚,一手抱着树干,一手撸下榆钱,放进挂在脖子上的书包里,还时不时往嘴里塞上一把,脆生生、甜丝丝,榆钱特有的清香味,顿时在口鼻中弥漫开来。呵!爬上树第一个尝春的小孩多幸福。
待榆钱装满了书包,然后双手抱住树干溜下来,肚皮磨疼了也顾不上,高兴地背着榆钱往家跑,一看才知道,我二哥比我摘得多。呵呵!做榆钱咸糊涂有了本了。
我娘把榆钱倒进簸箕,先清除榆叶和杂质,然后用清水淘洗干净,放进箩筐控水待用。我与二哥帮着烧火,我娘拿过油罐,用油撇子舀上一小勺油放进锅里,油热了倒上葱花,只听“哧啦”一声响,顿时空气中弥漫着油爆葱花的香味;接着抓一大把豆扁放进锅里炒至金黄,当舀上一瓢水倒进锅时,又是“哗啦”一声响,白气香气飘散开来。二哥双手使劲拉着风箱,我也帮他住锅底续柴火,火苗舔着锅底呼呼燃烧。待水烧开,我娘把和好的麦糁子面倒进锅里,再倒入洗好的榆钱,另撒上一些盐,投入两片姜。不一会儿,榆钱咸糊涂烧好了。
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,大家最感兴趣的是喝榆钱糊涂。喝上一口滑溜溜,榆钱入嘴即化,那是一种天然的鲜香。一顿饭,大家只顾喝糊涂,迭不得吃干头吃菜。这单纯的饭香,让人感觉生活是如此幸福,幸福是如此简单。
摘了那么多榆钱,不能只做咸糊涂喝吧,我娘说:“蒸榆钱窝窝头给你们吃。”她说干就干,先把“三碰头”的面(玉米、地瓜、麦子)挖到搪瓷盆里,放入适量盐,倒入洗好的榆钱,搅拌均匀后,再将一个个面团捏成窝窝头。翠绿的榆钱窝头像钻帽,摆在蒸箅子上围成圆圈,看着赏心悦目。榆钱窝头蒸熟后,碧绿闪亮,看一眼垂涎欲滴,咬一口清香咸甜、筋道鲜香,再把烀好的老咸菜放进窝窝里就着吃,是春的新鲜碰上了老咸菜的醇厚,果然是美味两重天!
春天宁可不吃肉,也要吃榆钱。榆钱含有多种营养素,主要成分有蛋白质、碳水化合物、b族维生素和钙、铁、磷等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,还具有和胃健脾、安神助眠的功效,有较高的药食两用价值,其营养比肉并不逊色。
小时候的记忆就是那么神奇,好多事已经过去几十年,但回想起来犹如昨天。重拾家乡的记忆,重温那个把树叶制成美味佳肴的时代,令人感慨万千。那时生活虽是贫穷了些,但人的精神是富足的,捕获一点点的快乐生活,就有满满的幸福感。我娘拉扯我们兄妹六个孩子,该有多么的辛苦,但是她性格豁达、乐观向上,传递给我们的永远是幸福快乐。我娘今年九十岁了,身体依然健康,离开家乡几十年了,她每谈及我们年少不更事、如何淘气不听话,都还是笑意满眼,沉浸在那美好的回忆中。娘啊,每当此时,在您心头缕缕的乡愁里,是否还有榆钱糊涂、榆钱窝头的香味呢?